存粮只够吃45天 欧盟如何对抗食物保护主义

文/意见领袖专栏作家 新浪财经欧洲站站长郝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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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着一小推车的面粉，还没来得及放上架就被焦急等待的顾客团团围住。他们不等我把面粉摆上货架，就一摞摞搬上他们的购物车。一公斤装的面粉，他们这一买就是十几包。”艾米丽对我说，这样疯狂的情形，在4月份几乎成为常态。

艾米丽是法国东部一家商超的经理，从3月份新冠疫情爆发到现在，三个月以来她一直都在第一线。这一次危机中顾客的表现让她大开眼界，直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是十分感叹：“除了厕纸，最受欢迎的就是面粉，和意大利干面。我们超市在三四月份仅面粉就断货了多几次，有两个星期几乎面粉的货架就一直空着。”艾米丽坦言。

按照艾米丽的说法，“疫情期间，以往都喜欢买新鲜面包的法国人在家里做蛋糕，做面包，做饼干，做意大利干面，结果除了厕纸，最受欢迎的就是鸡蛋和面粉，面粉销量至少增长三倍。”

面粉大国疫情期间面粉荒

即使在面粉产量足以达到自给自足的法国，在危机面前也会捉襟见肘。这是因为这个欧洲产粮大国超市货架上的面粉，有一半都是德国或是意大利进口的。在疫情期间，德国人霸气地将面粉出口临时叫停，以充分保障本地面粉需求，直接导致法国商超面粉荒。

法国每年生产四百万吨面粉，但其中就成都是供应给烘培店和烘培工厂，这些批发消耗量在疫情期间缩水。按道理来说，这些面粉完全可以转向稀缺的超市零售，甚至出口。此时的法国囧就囧在三大面粉制造商即使日夜开工，不眠不休，也无法满足疫情爆发之后全国超市上的面粉供应——要么小份量规格包装袋短缺，要么交通物流放缓，结果一切都无法迅速掉头。在一个并不缺面粉的国家，却因为超市货架上的面粉短缺引发了无端的恐慌。

现在生活逐渐恢复正常，超市发给法国面粉厂的订单也开始减少，德国面粉出口恢复正常。但危机过后法国政府也在反思一个问题：原本德国工业发达，面粉生产成本低，完全可以与法国市场形成互补，但这种互利互惠的关系在危机时刻却显得十分脆弱。

依靠进口在危机中展现出的窘境，让法国也在思考是否需要引入更多的面粉包装生产线，但在正常贸易环境下，这些小包装的法国装面粉又会毫无价格优势。例如，从德国进口法国的一公斤装包装好的面粉，每公斤成本0.3欧元，但是法国面粉厂要做成同样包装，成本要高达0.4到0.6欧元。

在法国禁足后期的五月份，商超也开始大面积上架“法国造”一公斤“塑料袋”装的面粉，因为是从批发领域转过来的，所以面粉的包装并不规则化，价格也是德国进口面粉的两倍。这也是为什么超市那些零售包装的便宜面粉，几乎都不是法国本地产。长期来看，法国还要应付自身繁冗的面粉管理和劳工政策，要转型到商超面粉自给并不容易。

“食物主权”如何维护

在疫情最为风声鹤唳之时，法国作为欧盟顶尖的产粮大户，也免不了因为德国切断了面粉出口而商超面粉告急。而这仅是欧盟内部的插曲。疫情之后，欧盟内各国也开始不遗余力地推广本地农产品(7.780,-0.03, -0.38%)，并同时对进口农产品产生了抵触情绪。

在欧盟外部，各国之间的粮食保护主义更令人忧心。

欧盟的谷物储备是年消耗量的12%，也就是大概一个半月的量。这远低于欧盟给每个国家所组织的足够90天消耗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相比而言，俄罗斯的谷物储备是全年消费量的18%；印度是23%，美国是25%，中国则是75%。

根据出口保险公司Coface对全球贸易的分析，市场上有三分之一的谷物供应都由主要的粮食出口商提供，而这些供应都可能会受到出口限制政策的影响。同样，Coface的统计数据显示，全球大米的储备也达到了七年以来最高，问题不是储备，而是这些农产品如何在贸易中实现流动。

原本欧盟相信食物储备可以通过市场来解决，但是在疫情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卡萨克斯坦，格鲁吉亚，以及罗马尼亚这些欧盟所仰仗的粮食出口大户都迅速叫停了粮食出口。

举例来说，作为欧盟最大的谷物出口商，罗马尼亚从4月份开始禁止出口谷物，玉米，大米，葵花籽，以及植物油和糖；俄罗斯就针对面粉和大米的出口施行暂时的出口限额，该措施将一直持续到6月30日；同样，埃及在疫情期间为了避免食物紧缺，一度禁止农产品出口，至今该禁令还未被解除。

一场疫情，让欧盟各国充分意识到其现有农业战略存储政策的软肋。这场公共健康危机强调了眼下欧盟食品板块中最大的危机，即食物供给承压，直接关系到对所谓的“食物主权”的担忧。食物保护主义的抬头，令欧盟始料未及。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日内瓦贸易官员也对我透露说，为了对抗疫情，很多国家都出台了一系列农场支持和诸多出口限制相关的政策，可很显然，之前各国那些限制出口的措施并没有在推行之前相互通气，而有些“暂时”的措施似乎也没有在之后解除。

目前世贸组织各成员都提出了不同的动议，希望可以通过“开放和可预知的贸易”来保证食物安全。

“甚至有些发达国家都实施了一些原本被禁止的出口补贴，而这些国家以前都是自由贸易的忠实拥趸。”该官员对我说，欧盟现在对于扑朔迷离的农业贸易政策也是十分困扰，这也是为什么日本和欧盟目前都在推进各国贸易政策的透明性。

这也从侧面解释了为何地处欧洲内陆的山地小国瑞士在二战之后就开始常年囤货。作为战略性的国家储备，去年，瑞士一国存了6.3万吨糖，16万吨面粉，3.38万吨食用油。此外，还有一些咖啡豆和药品储备。非但如此，瑞士在过去大半个世纪都建议所有居民家中都有可供消耗一周的必需品，其中米面，油都在政府的建议之列。

根据欧盟最近一直在讨论的“从农场到餐桌（Farm to Fork， F2F）”战略，欧盟委员会考虑到了最近的危机，已经开始重新考量“农业危机储备”。原本这一F2F战略的核心重点是可持续性，可现在食物安全也被提到了与可持续同样的高度。同时，欧盟还在酝酿出台一个新的体系，也就是欧盟系统内的“食物危机反应”机制，这一体制有望在明年具体细化，成为一项可在任何危机之时保障欧盟食物供给和食物安全的计划。